他不认同Moneyball，却靠数据在三重身份里都成了大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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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认同Moneyball，却靠数据在三重身份里都成了大神 | 颜强专栏

2023-09-21 22:02:01

有这样一个人，牛津大学物理学毕业，曾经花旗银行副总裁、离开金融行业后，转入体育博彩业、之后和老板闹翻，自立门户、收购家乡小俱乐部，然后用自己从业打磨出来的大数据系统，扶持俱乐部拾阶而上，在英超站稳脚跟，之后更在海外开疆拓土……这样的人生轨迹，是否足够彪悍？

▲左：布莱顿的老板布鲁姆，右：贝纳姆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和他闹翻的老板，目前是另一家更加成功英超俱乐部的老板、并且已经成为了欧洲乃至国际足坛贩售人才最大的“黑店”——他这位前老板，还曾经横行拉斯维加斯的顶级职业牌手。

马修·贝纳姆，1968年生人，体型健硕、面容冷峻。他的人生道路，有过诸多转向，乃至跨行。但始终不变的，是他的球迷身份。

▲22/23赛季：科尔切斯特0-2布伦特福德。

他支持的俱乐部在北伦敦，却是这片职业足球沃土区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俱乐部。布伦特福德。1979年，11岁的贝纳姆去到现场，观看了一场布伦特福德和科尔切斯特的低级别联赛，从此矢志不渝。

一个小职业俱乐部老板，并不是贝纳姆如今声名远播的原因。在欧洲，职业足球俱乐部的老板、股东、董事，各种和足球产业关联并且有着强大经济实力的人，实在太多。

贝纳姆的特别，在于他的多重身份：他的另一层身份，是博彩市场的精明管理者，以及他自己就是一个职业博彩投注人。

在英国乃至欧美的博彩文化和历史里，bookmaker，是一种原生性特殊身份。将bookermaker放到中文语境里，俗称相当于“庄家”。而另一个与bookmaker相对应、同时产生的身份概念，就是punter——投注人。

但不论坐庄的bookmaker，还是投注的punter，原则上都应该和俱乐部老板这层身份区隔开。英国在二十世纪60年代博彩立法，实现博彩合法化之后，是对这些身份有着法理区隔的。然而两个时代因素改变了一切：那就是离岸岛和互联网。

▲有世界三大赌城之一的摩纳哥，也称避税天堂。

离岸岛，是西方世界避税的一条逃道，在维珍、加勒比海地区一些被托管的离岸岛上，实现富豪避税。二十一世纪，在互联网交互手段支持下，大量不受传统法税监控的机构，注册在这些离岸飞地飞岛。

得益于这两种时代因素，贝纳姆在他的三重身份转换过程中，游刃有余：他是明面世界里的俱乐部老板，慷慨投资，让一个北伦敦小俱乐部欣欣向荣；他又是半明半暗世界里的多家博彩数据公司老板，机构盈收可观；不明世界里，他更是一个江湖仰望的投注大神。

马修·贝纳姆最厌恶的事情，就是拿他和《Moneyball》（《点球成金》）作对比。那部电影，源自一本真人笔记，是对MLB奥克兰运动家总经理比利·比恩生平故事的讲述，记载的故事，是这个MLB里小俱乐部的职业经理人，如何利用现代化数据分析，去深度选材，缩小和豪门俱乐部之间竞争差距。

▲《点球成金》剧照

电影中，大帅哥布拉德·皮特扮演比利·比恩，这片子当然很火。而《Moneyball》这本书，20多年来，成为世界体育管理和分析研究的圭皋之作，研究体育管理和数据分析的，没有不参考这套数字化逻辑者。

实际操作层面上，贝纳姆和比利·比恩，简直不要太像。有趣的是，这两年比利·比恩也没闲着，他2019年作为小投资人，参投了目前在英冠挣扎的巴恩斯利俱乐部。

贝纳姆旗下，不仅有他从小支持的布伦特福德，丹麦俱乐部中日德兰，他也是股东之一，最近据说有了股权剥离。一个人在欧洲不同联赛控制着不同俱乐部，有利于人才在“体系内”流动和充分利用。正是因为他对这两个俱乐部的持有，让他在足球领域扬名，而他最初的职业道路，确实从财经行业开始。

这是一个高学历的俱乐部老板，牛津大学毕业生，物理学学士。

大学毕业之后，贝纳姆在金融企业中谋职，很快具备了一定行业名望，90年代末成为了美国花旗银行年轻的副总裁。这段“正规企业”的履历，让学识优良的贝纳姆，适应了主流商业社会的各种规则，同时也让他看到了在这个行业发展的上限。

到了二十一世纪，让贝纳姆真正实现个人财富腾飞的，是他的第一次转行：进入到博彩业、尤其是体育博彩领域。

职业体育世界里，有不少投资人乃至于俱乐部老板，都和博彩相关，例如斯托克城俱乐部背靠的bet365，例如目前英超布莱顿的老板布鲁姆，这更是一个前职业牌手和体育投注人。2001年转行之初，贝纳姆曾经为托尼·布鲁姆工作。离开金融行业，他在布鲁姆的公司Premier Bet担任交易员，这是一家离岸公司，专注于体育市场投注。这段工作经历，应该是贝纳姆熟悉新行业的试水阶段。他在这家公司很快上手，但也很快和老板布鲁姆之间发生矛盾。

离开布鲁姆的机构之后，贝纳姆开始了自己的创业，他初创的机构，名为SmartOdds，与布鲁姆旗下的另一家名为Star Lizard的机构，业务类型非常相似，都是以数据分析模型为基础业务类型，为职业投注者以及广泛博彩客，提供专业投注数据分析服务的机构。只是在成长速度上，叛出师门的贝纳姆，带领自己的初创机构，要高于Star Lizard。

根据2017年的相关数据报道，Smart Odds这一年收入超过1200万英镑。

18世纪的一位英国牧师，如今被认定为英国最早的数据统计学家，他名叫叫做托马斯·贝叶斯。在1763年，贝叶斯创造了一套现在被称之为“贝叶斯分析法”的概率论。这种思维，在19世纪和20世纪得到充分运用，并且不断演化升级，像19世纪法国和俄罗斯的炮兵，就曾经用这样的概率分析论，来调整他们的炮兵布阵方式，利用概率分析，来检测大气浓度、空气密度、风向对于弹道的影响。

之后人们所熟知的艾伦·图灵，他如何解码二战期间德国军事密码，使用的也是贝叶斯分析法的一些原则。

贝叶斯当年创造的理论，特别是对一些概率规律不确定、乃至表象事实似乎难以置信事件的分析，至今仍然是数据分析领域的原则性理论。我们今天使用的各种社交媒体，所用到的海量大数据分析，很多框架，同样是建立在贝叶斯分析法上的。创建了亚马逊的贝索斯，他的一些数据逻辑方面，仍然遵循着贝叶斯理论的道路。人工智能，AI的演进之路，也包含有这样的数据逻辑。

数据越来越多，数据很容易掩埋数据甚至掩埋真相，数据同样又是不完美、不完整乃至不可测的。同样的一件事情发生，会有不同的数据解读，因此将这些变化，考虑在内，并且进行重新分组和识别，就是马修·贝纳姆这样数据高手成功的原因。

他一方面大量使用数据、深度挖掘数据，另一方面又非常怀疑传统的职业体育数据模型。所以在筹建Smart Odds和Matchbook两家机构过程中，贝纳姆和他的团队，总在使用自己的方式建模，来界定一些职业体育内的模糊概率。

一些购买过Smart Odds数据服务的客户事后有限反馈，贝纳姆的理论，依旧没有脱离贝叶斯的逻辑框架。只是他挖得更深、分得更细，同时在使用数据时，时刻保持着对数据的怀疑。

建立起自己的数据体系，肯定是贝纳姆的成功经验。

或许这是他成功经验的第一原则。

越来越多的学院派数据分析学家都认为，对于概率识别，在一堆不确定性中形成自我掌控力，提高对模糊概率的识别，最好的实践方式，就是像一个职业投注者（professional gambler）那样去思考。

有一个贝纳姆的搭档，不得不提：拉斯穆斯·安克尔森，这是一个生活在伦敦的丹麦人。他最开始到英国来，是为了出版自己一本书的英文版。书的内容，是关于人类大脑的各种表现，特别是运动员的各种反应和表现。在出书探讨过程中，他偶然结识了职业投注者——马修·贝纳姆。

贝纳姆这时已经创建起了Matchbook和Smart Odds，前者是体育投注数据交换信息中心，后者则直接为体育投注者提供信息服务。

▲《点球成金》剧照

两人一拍即合，他们对于体育数据统计的认知非常相似，因为他们都认定，足球是一项在现代数据和概率分析过程当中，“被忽略的运动”。所谓“被忽略”，是因为足球过度依赖肉眼经验，数据的使用还处在非常浅层阶段，特别是和北美职业体育相比——这样的滞后而形成的空间，就是市场机会。

贝纳姆显然是一个矛盾个体——他在转会遴选球员时，对外声称的，是他更相信球探经年观察的经验。

贝纳姆对安克森非常欣赏，邀请他加入到布伦特福德俱乐部的运营。之后他在丹麦收购中日德兰，和安克尔森的推荐直接相关。

很难听到贝纳姆完整讲述自己的足球数据观念，反倒是安克尔森对外表述的更多。他在TED上的演讲，就强调过，“足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运动”，其中包含的内容，例如：足球行业当中有一句行话叫做联赛积分榜，所谓“积分榜从来不撒谎”，但安克尔森却认为，联赛积分榜经常撒谎，因为足球是一项低得分运动，最终一场比赛的胜负结果，并不是对于两支参赛球队场上整体表现准确且客观的反应。所以很多关于参赛运动员、教练能力的一些本质性分析，在最终比分里是看不到的。

“从一个职业投注者的角度看，准确的投注，就是不断地更新你的信息，提高你所占据信息位置的优势，让你在投注方向的相关理解和认知，越来越精确，降低各种变量存在的可能性……与其说投注，是为了找到一个准确结果，不如说职业投注者的努力，都是尽可能少犯错。”

“尽可能少犯错”，这是安克尔森为贝纳姆总结出来的一条经验。这应该是贝纳姆成功的第二原则。

在俱乐部运营中，贝纳姆和安克尔森对数据和概率论的使用，分析对手以及潜在转会对象、评估自己的球队，在时间上，领先竞争对手多年。今天已经得到充分使用的很多足球数据术语，例如XG，expected goals，“预期进球”，这些指数在2014年普遍使用前，早已扎根于布伦特福德的俱乐部数据系统。这是对于一场比赛当中，球队创造的各种得分机会，其数量以及质量的深入评估，是对于数据的深度挖掘。

贝纳姆在采取这样的数据体系后，重新搭建起了一个联赛积分榜。在联赛进行过程中，不断更新信息，所以他们对于自我的分析更加精准，对于结果的预测也会更准确，同时也为他们在转会选材、适时出售球员方面，提供了另一个维度的可观参考标准。

过去7个赛季，有一张长长的表单，可以看到布伦特福德在球员购买和销售过程中，获取的利润有多高——纯利润上亿英镑。这些收入和利润，足够让贝纳姆在避免更大投入的基础上，维持俱乐部良性运营。所以，研究贝纳姆的人发现，他的数理逻辑，和不断更新的数据系统，是机构管理的一种新式武器。

▲布伦特福德的“低买高卖”，图源网络。

哪怕不是足球俱乐部，一个有概率论知识的人力资源经理，在招募人才过程中，进行深入数据分析，有更大机率找到潜力十足的新人才；有概率论知识的销售总监，会明白他的工作，不仅仅是完成各种交易，而是找到更多未来潜在交易发生的可能。透过概率和数据分析，实现一定程度的精算，这当然是管理效益在上升。

公共信息平台上，基本找不到贝纳姆的长篇采访，不过2015年，他的Matchbook机构，在阿联酋航空球场，召开了一次“交易者大会”（Traders Conference)，贝纳姆的长篇致辞，有些独特内容。

他首先回顾说自己的丹麦中日德兰俱乐部，竞技成绩上如何取得了突破——2015年5月，中日德兰夺取了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个丹麦顶级联赛冠军，随后新赛季在欧联杯资格赛，两回合淘汰南安普敦。不过贝纳姆强调的是，中日德兰在此前16个月签下的球员，绝大部分都有卓越表现，“这当中运气是决定性的”。欧联杯资格赛淘汰南安普顿，他同样强调运气成分要比实力更重要。

当时南安普顿的主教练是罗纳德·科曼，被中日德兰淘汰后，科曼说：“两回合的比赛，更好的那支球队出局。”贝纳姆表示他完全认同科曼的观点。

他详细解读了他不认同Moneyball概念的原因：“我非常讨厌这样的比较，这是错误的认知。Moneyball的成功经验、那些在美国职业棒球的成功经验，基于美国职棒过去100多年历史对数据的痴迷。从整体上来看，Moneyball并不是在使用各种老的数据统计，却是从学术和科学的角度去重新研究数据、深度挖掘数据，然后用自己分析的结果，来预知未来。我厌恶的不是Moneyball本身，而是外界对Moneyball这个名称的误读，以为所有的工作，都是依靠数据分析来进行的。”

他的否认，何尝不更是一种认同，用科学方法，来更好地使用数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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